目光

　　◇史照宇

　　在那個云淡風輕之夜，天空中一顆黯淡的已近消失的星，終經不住黑夜的折磨，劃出一道微弱的光，轟然墜落！

　　關于那顆星，人們最難忘卻的不過是它最輝煌之時發(fā)出的耀眼星光罷了；而對于我的外公，最讓我難以忘懷的便是他的目光！

　　當外公還健在時，每逢周五老人家定會打來電話，問的總是明天回不回來？想吃什么？除此之外，便盡是噓寒問暖的嘮叨了。那時即使學習任務再重，父母工作再忙，也定會爽快的答應，因為，那在我們心中已形成了永恒的約定。

　　清早，我們一家人開車去老家，那時在我們心中最盼望的便是回老家，因為可以吃到自己愛吃的食物，玩到自己喜歡的玩具，所以每逢此時心中總是涌動著無比的興奮！

　　車剛駛入老家的小巷，遠遠地就已看見外公在家門口等候的身影，現(xiàn)在回憶起來，在腦海中最深刻的便是這身影了，因為這片回憶離我的心最近。外公坐在那張已有多年的大藤椅上，他的背依舊是那么的駝，手中叨著支香煙，時不時的送入口中，猛猛的吸上幾口后露出舒適的神情，仍然保持著自己特有的、幾乎已成為標志性的姿勢——蹺著二郎腿。而在他每每投來的目光中，我讀出柔和中的溫馨，讀出慈祥中的威嚴，更讀出他對自己孫子的期許之情、純樸之愛了，現(xiàn)如今回憶起這蠟燭般洞亮心扉的目光，便不禁潸然淚下。

　　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，在結束了一天的團聚后，我們便又各奔東西，為自己的學業(yè)而奮斗，為自己的工作而努力！可誰知僅在半年之后，這在人生中如此短暫的一天便成為了永遠的奢求。

　　在回家探望外公的一天傍晚，剛進家門，外公讓姨婆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，看到外公的第一眼不禁驚訝而落淚，曾經那么慈祥、那么威嚴的老頭，卻已被病魔折磨成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危重病人了。他激動地死死握住我的雙手，這雙手已然沒了之前的溫度和力度。隨后他用極其細微的聲音交待了幾句，便又閉上了雙眼，那是外公此生的最后遺言，那聲音那么小那么吃力，甚至可說那是用生命說出的話語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所說的每個字，我都牢記于心。當我走出房間時，看了眼外公，兩人的目光隨即相遇，可我們兩人都好似中了魔咒一般，說不出一句話來，但從外公依戀的目光中看出了盡是對子孫的不舍。

　　僅是一周過后，回來時便再也看不到外公在門口企盼的身影，有的僅是躺在冰棺中的遺體，外公已帶著他對這個世界的留念和未了的心愿永久離去，留下只是親人無限的傷痛和對他深深的思念。

　　外公走后，外婆便隨小姨們去了武漢生活，老家便荒棄，甚至荒蕪了起來。再也接不到外公打來邀我們回家的電話，再也尋不到門口那期盼的身影，再也看不見那親切而嚴厲的目光，有的僅是秋風和落葉！可我總會打開那記憶的大門，再進去看看，找尋那里美好的回憶：一家人的歡聲笑語、兄弟間的打打鬧鬧還有外公外婆的嘮嘮叨叨，可如今盡成回憶。

　　??！外公，目光！

　　那顆星最終落在了我的心上，而它在我心上留下的深深的凹陷，便是外公的目光！